奥斯卡最佳影片《苔丝姑娘》作品赏析

罗曼·波兰斯基在电影创作中是一位主题先行者。他说“我属于不惜代价的寻找主题，而不是坐等主题送上门来的导演。”而且，他的作品大多是黑色基调，沉郁、苦痛、绝望、悲愤与不公经常弥漫在他的影片之中。在处理主要人物命运时，他认为“必须让好人失败，让观众在走出影院时仍然因不公而感到失望。”“我们不需要充当伸张正义的人。”他的这种偏好，也许跟他生命中经历的太多坎坷和苦痛有着紧密的关联。所以，这也许是他改编哈代的长篇小说名著《德伯家的苔丝》的根本动因。

哈代的小说《德伯家的苔丝》通过纯洁、善良的农家姑娘苔丝的悲惨遭遇，揭示了十九世纪后期资本主义势力冲击下的英国农村社会，无情地鞭挞和揭露了资产阶级的罪恶及其道德与宗教的伪善本质。在波兰斯基改编的影片《苔丝姑娘》中，忠实地、生动形象地再现了苔丝的悲剧命运，准确地传达了原著的主旨。

影片一开始，身穿白色连衣裙、头戴花环的苔丝和女伴们一起在绿色草坪上欢快的跳舞，这里将一个青春靓丽、天真纯洁的少女形象展现在观众面前。晚上回到家里，当父母要她去一个姓德伯维尔的本家（实际是冒牌的）认亲时，开始她不想去，但看到家境贫困，弟妹又多又小，自己应该替父母分忧，于是便答应了。在德伯维尔家，由于她涉世未深，又过于天真单纯而不设防，被资产阶级纨绔子弟、典型的色狼亚历克·德伯维尔将她骗至大森林中，强行毁掉了她少女的贞操。尽管她拼命挣扎与反抗，然而在恶势力面前她是那么的柔弱与无助！从此铸就了她一生的悲剧命运。由于她忍受不了亚历克的蹂躏与折磨，一气之下她毅然回了家。当她生下亚历克的孩子后，面对乡亲们的非议和歧视，她受传统世俗道德观的影响却又是那么逆来顺受、忍辱负重。孩子死后她远走他乡，来到奶牛场工作，在这里她结识了安吉尔。

安吉尔虽然受过大学教育，敢于反对资产阶级宗教和道德对人的束缚，也没有门第观点，热烈追求农民出身的苔丝，但他却无法摆脱牧师家庭出身的传统文化积淀对自身的影响，主观上也是自私虚伪的。所以，当他知道了苔丝“失身”的痛苦后，他不但不同情和宽恕，反而冷酷无情地抛弃了她，把苔丝进一步推向悲剧的深渊。如果说亚历克从肉体上残害了苔丝，那么安吉尔则是从精神上摧毁了苔丝。苔丝在同安吉尔的热恋中就倍受苦痛的煎熬：她是那样深爱安吉尔，渴望得到那份本该属于她的幸福，但又怕由于自己的“失身”而失去这份幸福；不向安吉尔坦白自己的“失身”，是对所爱的人不忠；向他坦白了又怕他不能宽恕自己的“罪过”。在安吉尔抛弃她后，她受传统的“失身罪恶”偏见的影响，她不但不恨他，反而思念他；在超负荷的强体力劳动中挣扎，苦苦等待着他的回心转意，多次写信给他，请求他早日归来。当家庭生活的压力逼迫她再次和亚历克同居后，安吉尔的归来，又使她不惜以生命为代价去执着追求那份属于自己的爱情。最后，虽然她杀死了亚历克，向捉弄她的社会报了仇，也得到了她心爱的安吉尔，但却付出了惨重的代价――唯一属于她自己的宝贵生命从此结束了！

纵观苔丝短暂的一生，她纯洁善良、勤劳俭朴、热爱生活、热爱家庭。面对贫困的威胁、肉体的摧残、精神的折磨、世俗的偏见、道德的伪善等几乎置她于死地，但她没有被吓倒，更没有自甘堕落；她依然自信地、坚定地走自己的路；而且不断地由单纯走向成熟，由柔弱走向刚强，由世俗走向完美。她的失身是无辜的，是无罪的，是代表社会的恶棍强加给她的；她的杀人是被那个不公的社会逼迫的，是对残害她的社会的报复与复仇。因此，苔丝的悲剧是那个社会的悲剧。苔丝仍然是“一个纯洁的女人”。

该片的艺术特色之一就是在摄影上，将画面、构图、色彩巧妙地结合，刻意追求一种诗意的风格，一种令人心灵净化的悲剧美。而且特别注重自然景观与人物遭际、心境的和谐统一。如影片开头，在一望无际的田野和森林、碧绿如毡的草地、夕阳的金辉映着晚霞、深蓝的天空飘着白云，这样一幅美景下，映衬着苔丝和姑娘们穿着白色连衣裙的翩翩舞姿，真是如诗如画，如仙如幻，意在表现苔丝的纯洁美丽和此刻的愉悦心境。又如夜雾笼罩下的大森林显得十分幽暗、阴森与恐怖，暗衬出苔丝第一次失身的苦痛与恐惧。

其次，隐喻手法的运用拓展了影片的内涵。如当苔丝向安吉尔坦白她的第一次失身的事后，安吉尔毫无表情地用炉棍将炉灰向燃烧着的火苗上拨了几下，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房间――这里安吉尔拨炉灰的这个动作，喻示着爱情之火的熄灭，婚姻的悲剧已经促成。又如影片的结尾，当四个警官押着安吉尔和戴着手铐的苔丝向荒野中走去时，回望他们身后的太阳神祭坛，一轮红日正跃过林立的巨石冉冉升起――这里是导演有意为悲剧留下的一个光明的尾巴：希望太阳神能照耀社会的这些阴暗的角落，多给穷人一点温暖！